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孤灯诡谈(五)

我一个人在闹市的边缘租了一套房,6层的小楼,最上面一层,对面是5层的楼房,两栋小楼间距不到4米,中间是狭窄的巷道,阴暗潮湿,肮脏腐臭。

老楼房,外边是消防梯,隔壁楼进,附近是闹市,喧闹嘲杂,唯一的好处就是方便恶意者靠近的时候逃窜。

卧室里摆着高倍的望远镜,镜头靠近窗户玻璃,厚重的窗帘拉上,就能隔绝所有的阳光、温暖、和繁华喧嚣。

我就在这个小小的阴暗的角落里苟延残喘,像一只狗一样,吐着舌头,喘着粗气,偶尔是剧烈的咳嗽响起。小心翼翼透过镜头贪婪观察外面的世界,人来人往。

每晚从梦靥里面惊醒,浑身大汗,房间安静地就像躺在棺材,被埋进了厚重的泥土,心跳声喘息声在房间剧烈地回荡。睁开眼睛却什么都看不到,竖起耳朵能听到血液的流动,空空荡荡,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。

那种让人发疯的寂寥感,像最冰冷的寒冷,从汗毛、鸡皮疙瘩、皮肉、骨头一点一点往里面渗,一直渗进心脏的最深处,挤走所有的温暖、理性,让人恨不得挖出自己的骨肉,用痛感提醒自己的存在。

我用刀片慢慢切开自己的大腿,从膝盖开始,冰凉的刀尖刚碰到大腿,微微陷入皮肉,就好像磕了药一样,浑身一哆嗦,升仙了一样,比高潮的快感还要强烈千百倍。

慢慢用力压住刀片,轻微的刺痛传来,然后缓缓往后拖动,锋利的刀片就会切开娇嫩的肌肤。痛苦没有想象的强烈,先是发麻,然后火辣的刺痛感从大腿开始爆炸。

能够感觉到滚烫的血液从一条线里面涌出,滑过冰凉的大腿,越来越冷。痛楚给人带来快感,我兴奋得浑身颤抖,只有这样,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。

一个人在黑暗里痛哭流涕。

像一个神经病。

对面顶层搬来了一个姑娘,面色苍白,身形消瘦,弱不禁风。
她也一个人住。一个人起床,跟自己道早安,洗漱,不吃早餐,上班或者发呆,做饭,洗澡,晾衣服,躺在床上看书,跟自己道晚安,睡觉,周而复始。

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我的镜头就只对着她的房间。她从来不知道,有个人,每天陪着她起床,陪着她洗漱,陪着她吃饭,陪着她洗澡,陪着她看书,陪着她睡觉。这个人就躲在不到5米外的窗帘背面,畏畏缩缩,像鬼一样不成人形。

她一直都这么孤独,就跟我一样,她完全充斥了我的生活,视线里失去了她的身影就会觉得心里少了块肉,着急空虚,在幽暗的屋子 里来回踱步,语无伦次自言自语,一会儿又凑到望远镜前看看,只有看到她的身影出现,我才能平静下来….

心痛的不能呼吸

她生病了。

一个人,静静地躺在阳台上,吊着盐水。不说话,不喝水,不吃东西。偶尔睁开眼睛,呆呆地看着天空,偶尔闭上眼睛睡觉。

没有人照顾她,没人来看她,也许也没有别人知道她生病了。
她就这样静静地在阳台上躺了一个月,日益憔悴,面如锡纸。
我能做的,就是隔着5米远的空间,默默地注视,默默关怀,为她心痛流泪,每夜残忍地割伤自己,却不能诉诸于口。我是只鬼。

我鼓起所有的勇气,翻过她的阳台,就像披荆斩棘地勇士,自豪地站在公主的面前,期盼着活得一个惊喜或赞赏的眼神,浑然不知自己已经一身狼藉,头发零乱面色发黑,通红的血丝充斥着眼球。

她死了,带着我所有的幸福和希望。

笑容还是这么恬淡,平静,仿佛沉浸在最深沉甜蜜的梦里。肌肤苍白,看得到皮肤下青色的血管突起。这么安宁美丽,就像最美的杜鹃花在刚刚盛放的时刻凋零。

我做了我这辈子最骄傲自豪的一件事情。

轻轻地亲吻她的额头。

冰凉的触感温暖了我的身心

我抱着她,艰难地爬上了阳台

双脚害怕得抖个不停,心却从来没有这么充实勇敢过,第一次昂首挺胸,站了起来

带着我的希望,我的挚爱,我的生命,向前迈步。

原来20米的坠落这么漫长。前面是淤泥腐臭,是阴暗寒冷,但我们终于永远抱在了一起。